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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某国有银行香港分行副行长 关浣非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35期）

编者按

8月初，《中国经济周刊》专栏作者关浣非赴赞比亚、刚果（金）两国考察中国企业在当地的矿业项目，写下万字行记。其中既有对一家国企在非洲中南部地区投资的观察，亦有作者出入海关、行走街头的见闻。本刊分三次刊发，此为第三篇。

8天辗转数千公里，我们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走访考察中国有色矿业有限公司在赞比亚、刚果(金)的数家企业，丰富了对这些企业组织框架、生产框架、产能优势、经营效率的认识。整体观感是中国有色矿业集团在中南部非洲的生产经营已呈现出火法、湿法、生物炼铜技术齐备，高中低品位矿石处理工艺兼具，氧化矿、混合矿、硫化矿皆能处理的专业特点，铜冶炼将大面积进入收获期、钴产业化已经启动、生物冶炼技术将开始应用的潜在优势将逐渐释放出来，表现出企业资产扎实、管理扎实、业绩扎实、规划扎实、前景扎实的经营发展特征。

中国有色矿业集团到非洲发展之时“一带一路”倡议尚没有被提出，但中国有色矿业集团在非洲的发展历程却可为那些欲在“一带一路”建设中有所作为的企业、投资人提供一些有益的经验。

中资机构涌入非洲，应在更高层面建立统筹机制

中国有色矿业集团之所以在非洲能有长足发展，与其在非洲长达20年的持续布局、锲而不舍的开拓进取、不断壮大的产业链、致力扩大原料资源和设备资源的协同效应、积极发掘新产品增长点，坚持长期投入、扎实深耕、盯紧市场、步步为营、不急功近利、不贸然涉险、妥善处理与政府关系、妥善处理劳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更重要的是中国有色矿业集团拥有一支能在海外开疆拓土、能打硬仗的管理人员队伍。

经过数天接触，我的印象是中国有色矿业集团派往非洲的管理团队是非常专业、投入、进取的。团队中的成员在非洲工作时间长的已有十几、二十年，他们虽远离家人，但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一点怨天尤人的情绪，有的反倒是昂扬向上、将企业进一步做大做强的精神。他们在非洲的成功，不仅圆满完成了国家赋予的中非合作共同发展的战略使命，同时亦带动了国内相关产业的发展。我在数家企业都看到，企业建设、生产经营的很多材料、设备都来自国内，大量的技术工人也来自国内，因此这些企业为赞比亚、刚果（金）和中国创造的价值也是多重的，贡献了利润、税收，促进了就业、产业和技术转移。

从进入铜矿开采、选矿、冶炼的组织形态上看，中国有色矿业集团在非洲的企业有多种资本合作形态，有的是百分之百为中国有色矿业集团所有，有的是与其他国有企业合资，有的则是与驻在国政府合资设立的，还有与私人企业合资建立的，合作的前提是强强联合、优势互补、创造“一加一大于二”的价值效应。

而从社会效益上看，中国有色矿业集团高度关注社会公益事业，投资建设医院，全面参与疟疾、艾滋病等防治计划，捐资助学，修缮维护道路和捐资修建取水井等等，促进了企业所在社区的社会经济发展。

考虑绝大部分管理人员和技术工人均为国内派出，因此必然会产生诸多生活和饮食上的不便，为此各企业都开辟了自己种植的菜园或正在建设自己的菜园，有的已完全做到自给自足、丰衣足食。我在一个企业生活区听到了这样一种说法:芒果、牛油果收获季节根本吃不完，最后只能用小车推出去当垃圾扔掉。

而为了缓解国内派出员工海外工作生活的单调及长时间远离家人的孤独，各企业几乎都建设了大中型的健身娱乐场馆，包括室内篮球场、室内羽毛球场等，最大限度地照顾到了员工情绪，也更能激发员工积极性。

当然，当地社会政局、财政制度的变化都会对相关企业带来影响。如刚果(金)新矿业法会使一些不当转移利润的外资和小型投资者退出，但同时亦会为依法合规运营的中国企业在当地的发展带来机会，能在更大的范围内拓宽自身的产业链条发展空间。

整个考察结束之时，我在想：现在很多中资企业投资非洲，在资源获取、开采、利用上是否要建立一种统筹机制？在矿产资源的价格上如何避免出现不当竞争?对这些已走入非洲的企业如何配套提供金融服务？如何系统规避因政治、政策、法律制度变化所带来的风险等等，这些问题恐怕不是单个企业所能解决的，但又是这些企业无法回避的。故应在更高的层面有所考虑和安排，以切实保障中国企业的正当利益。

如刚果(金)铜资源储量在两亿吨以上，已探明储量约为1.3亿吨，年产铜却仅有100万吨，中国若能做出部署统筹，相信会对未来发展产生较大影响。对一家企业来说，需要更详尽地做好以不同方式、在不同地域获取矿产资源经济成本及制度成本的考量，如地表矿、井下矿的开采成本大不相同，不同品位矿石、矿石蕴含元素不同所产生的收益也是不同的，在赞比亚和刚果(金)要缴纳的矿产税也是不同的，同时不同地域工人的工作效率也是不同的。

停电是家常便饭

通过自己的观察和别人的介绍，我对赞比亚和刚果(金)也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两国经济发展水平虽然都较低，但赞比亚的经济发展水平还是要高于刚果(金)，从居住和生活条件来看，两国民众都存在着极大的贫富差距。但从一些当地颇具规模的超市出售的商品价格上看，后者的价格明显高于前者，赞比亚的超市中还可以看到一些本地的产品，如咖啡豆等，但刚果(金)的超市里几乎看不到当地产品，说明这个国家工业品和日常消费品的生产能力较弱。政局方面赞比亚相对稳定，刚果(金)则因面临大选，近段时间不时有大小骚乱发生，街上经常能看到持枪的军人走过，在卢本巴希的省政府门前，沙袋包围起的掩体上竟赫然架着机枪，估计进入到竞选拉票阶段的刚果(金)会变得平静一些。

两国主要城市间的道路质量还算良好，有些据说还是由中国公司修建的。但一路不时会遇到收费站，我们乘坐的中巴车在刚果(金)每次要付费20美元。我们曾在卢本巴希看到火车站，询问铁路可以通向哪里，被告知其只是摆设，铁路早就被人为破坏了，因为只有陆路交通运输才能让他们捞到油水。当地老百姓出行只能挤在被日本淘汰的二手小面包车里，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一车不塞20人不会开车，而敞开的车门口一定会站着一个人。但我观察到的司机驾驶还算文明，向窗外竖起大拇指时，其他车辆一般会让路。

此次赞比亚、刚果(金)之行唯一让我不爽的是那些“大城市”混乱不堪的出入境手续，建筑物里没有清晰可循的标牌指引，有关人员又无明确可辨的衣着，就会张口give me money（给我钱），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说法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应验。这两国的廉洁程度不好用“老虎成群”来形容，但用“苍蝇遍地”来比喻一点都不为过。

当我从卢本巴希离境赴亚的斯亚贝巴时，虽然走了贵宾通道，但几位海关人员看到我拿的是香港特别行政区护照，立即面露喜色，先是一句Chinese，接着就说“中国人”，估计心想唐僧来了，接着就有一名男子冲我说:give me money（给我钱）。我听了又气又好笑，就模仿他的语气说:give me a reason（给我个理由）。说话间另一名女子已拉开了我挎包最外层的拉链，里面是我平时出差时剩下的一些人民币，我实在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便说:It's RMB, you like it？（这是人民币，你们想要吗？）那位女士的脑袋像鸡啄米一样往下点。我把包里面的钱——1元、5元、10元、20元一张张地掏出来，心里却是满满的厌恶。那位女士看我一张张往外掏可能觉得不够过瘾，竟自己伸手往里面摸，最后还把包拿起来仔细查看。拿到了钱，她又把包的其他拉链都拉开，多亏我把美元带到了身上，不然估计要明抢了。事后我想，究竟腐败是一个国家落后的结果，还是使一个国家落后的原因还真是个说不清的问题。

此外，两国停电是家常便饭，我们几次晚上吃饭时都遇到过停电，好在企业都自备发电机，停电后几分钟内都可以恢复供电。

而由于殖民控制体系的不同，因而殖民者遗留的影响也是不同的，如赞比亚官方语言为英语，刚果(金)则是法语，但我们经过的一些城市中都能看到大小不一的教堂。到刚果(金)后我一直在想:同样是殖民地，为什么两国有如此明显的差异？香港也曾是英国人的殖民地，且缺少资源，但为什么香港与赞比亚的发展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趣的是，当地的一些动物也有异于他地同种动物的习性，如鸡白天在地面活动，晚上会到树上栖息。估计是那些流民连自己住的房子都建不了，哪儿还会有心思为鸡搭窝？久而久之鸡就养成了上树的习惯，这也算是对主人的一种理解吧。

虽当了几年中国有色矿业有限公司独立董事，但过去对公司在非洲的发展仅限于文件字面的了解，几乎没有什么具象概念，更谈不上对企业生产经营活动的实质认识。通过8天对矿区、生产车间的现场体验观察，不仅感受到了企业的生产规模和现代化程度，更对中国有色矿业集团过去20年在非洲的耕耘由衷地产生了敬意。可以说中国有色矿业集团在非洲的企业已成为盛开在非洲大地上的花朵，并将长盛不衰。

（责编：陈惟杉）